▌本期嘉宾：王子武

着名画家，1936年10月生于陕西长安（今西安市）。 1963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78年调中国美术家协会陕西分会从事专业创作，先后任职于陕西省美术家协会、深圳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等单位。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协常务理事，中国画研究院院委、深圳市文联副主席。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一级美术师。

我是怎样学画人物写生的

文 / 王子武

▌自画像 68x45cm 70年代

中国传统的人物画有显明而强烈的民族特色。丰富而宝贵的遗产，正是我们学习研究的极好范本。在学习写生之前，认真阅读和临摹前人的优秀作品，熟悉和掌握传统的造型规律以及用笔、用墨、用水等技法方面的经验是很重要的。无论重彩、淡彩、水墨在传统中最突出的特点都是运用线条来塑造形象，表现人物的精神气质和思想情绪的。按说人的精神气质和面部表情并不存在什么线条，而画家却能将各种复杂的人物通过线条的概括表达得神完气足，淋漓尽致。线的表现既有对象的真实感受，同时也是主观情绪的流露。所以，对线的表现力应引起足够的重视。

▌蒋兆和画像 尺寸不详

起初学画时，蒋兆和先生的作品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曾用了相当的时间对他的作品进行过学习和研究，同时也经常画一点山水、花鸟，练点书法。企图将山水、花鸟、书法上的一些东西运用到人物画上来。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李可染等诸前辈在“线”的表现上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稳健沉着、朴实磊落，从容有静气，富弹韧性而饶韵致，很值得我们学习。

▌王子武《白石老人》尺寸不详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我画人物写生，主张力求将对象表现得朴实自然，着力于神态、情绪的体察与刻画，使其淋漓于纸上。我画的并不好，但却是这样想的。

▌小燕画像

要画好人物，首先对所要表现的对象须有强烈的感情和表现欲望，才会笔墨之间有情有意有内容，这是极为重要的因素。1980年冬，我在广东一个华侨农场体验生活，看到很多被越南当局迫害回国的难侨，激起我对越南当局忘恩负义、疯狂反华排华的野蛮行径的义愤和对受害者的同情，便决心要画好难侨的形象，以揭露越南当局的残暴罪行。由于有了这个主导思想，在画的时候情绪就比较高，画得也就比较顺利。

▌小木子

观察、理解对象要细致深入，多体会人的内心活动，始终抓住对象的精神气质、思想情绪和性格方面的东西，才能获得深刻而正确的感受。同时对人物形貌上的特征也不能放松，人的内心世界的活动往往在外部器官上都有明显的反映和流露，或者表现在动态中，但主要还是集中在面部。所以，人的眼、眉、口、鼻、耳、发、手就成了肖像画所要表现的主要部位。对这些器官部位的形象特点以及轮廓的细微变化，都要认真而概括地进行刻画。一般来说，表情的主要部位在面部，如眼睛，就是传神的主要器官。画论中说：“眼乃身之日月，五内之精华，是传神之要害处。”“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说明要刻画好眼神的重要性。眼睛人皆有之，但各不相同，务须精心刻画。再说传神，是要传具体人物的神。由于人物的性格、年龄、职业、阅历等的不同，有这样或那样的神气，有明显的不同或微妙的差异。况且眼睛形象的特点更是因人而异。作为写生要求应该画得具体准确，而用笔则要力求概括，也不能一味为了具体而反复涂抹，要求具体的目的主要还是为得其神似。

艺术上的加工是不可缺少的，如强调、夸张等手法用于写生上，则应侧重人物性格和内心活动的表现，外貌上一些特征的夸张以不失和谐为原则。如有人鼻梁较高，画时再过分夸张，就可能形成形象上的不和谐甚或丑化。所以夸张、浪漫的手法只能在对对象总的感受的基础上强调某些方面，而不是局部特点的夸张。各人的体会不同，也不能说是绝对了。

▌女战士

要求画得具体绝不是纯理性的分析研究人的生理结构和生理特点，或者一味地追求形似，纯客观的记录对象。写生不同于创作，但可结合创作。画之前先有立意，有构思，进行加工，使形象更完美更理想。笔墨的发挥，趣味的追求和构图安排，尽量使其成为一幅完整独立的艺术品。

我画写生是以线为主，从结构入手，先以墨线勾勒。能一笔解决问题的就不再画第二笔。墨线不一定处处画到，尤其是在虚的地方，可留待渲染时用没骨或泼墨的方法补成。画完墨线，再以淡墨补加较虚的结构。用笔要洗练，精细处注意墨色的变化，一些有助于体现对象的地方可反复强调反复加强。运线时脑子里想的是对象给自己的种种感受。例如画年老的人就不像年轻人各个部位都富有活力，往往是由于缺乏弹性而显得松弛。当然老年人之间也不尽相同。画时既要想着对象，同时也要想着画面上笔墨情趣的发挥。

至于线的主次、虚实、疏密、浓淡、粗细、变化，只能根据对象和画面整体节奏的需要灵活处理。但思想上得预先有个大体安排。

▌关中老汉

线条用笔要稳健沉着，洗练概括，富有弹性和韧性方显结实。不宜画得太光太直，线要匀称，在匀称中求变化。变化要含蓄，避免无节奏的忽粗忽细。运笔不宜过快，过巧，能拙中见巧为好。行笔过快容易轻浮无味，有单薄的感觉。笔的运行过程是对形象感受自然流露的过程。运笔的快慢是相对而言，不能走极端。

▌小燕写意

总之，每画一笔都要有内容，有讲究，有追求，有趣味。墨色的变化要透明活泼，淋漓有韵致。在画的过程当中，应不断地进行调整，注意大关系和局部的效果，以达到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的目的。

▌老农

1980年冬我到浙江舟山和广东乌石渔港体验生活，接触大海和渔民在我还是第一次，所以感受很新鲜。通过体验生活对渔民的思想、性格、精神气质有了一些体会。由于他们长期工作生活在大海之上，经受着烈日、风浪或严寒的考验和锻炼的原故，一般都养成了开朗豪放的性格。思想诚实，形象浑厚饱满，如我画的杨福华同志，他是当地出海捕鱼最富经验的名老大，同时又是在解放海南的战斗中多次荣立战功的英雄，他的事迹和形象给我以极大的感染力。在画他的时候，我即抓住上述的种种感受，并将这种感情倾注到一笔一划中去，通过笔墨有意识地作了强调和夸张，竭力使其形象浑厚饱满，朴实刚直。

▌子武自画像

画眼：

我作人物写生都是从眼部画起，因为它是传神的主要部位，必须先抓。我感觉渔民的眼神与一般常见的工人或农民有所不同，尤其是船老大在出海工作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那饱经风霜指挥着所有渔船的工作，同时又要随时警惕着风云的突变，给渔船带来的意外威胁而长期养成的敏锐目光。画法是以浓墨画眼珠，再以稍干之笔画眼皮，用笔要慢、稳、准、拙、活，避免重复，眼睛的形象要画得具体生动，再用较淡墨画眼睑，润湿眼珠和眼周围比较明显的小结构，但不宜面面俱到，多注意气韵和与其它器官的唿应关系。

▌黄宾虹画像

画鼻：

鼻梁鼻头的形象，人各不同。画时既要掌握其特点，又要掌握好分寸和与眼部的关系。尤其是鼻孔部分的形象表现对体现人物的情绪极关重要，应认真刻画，鼻头下部的用笔宜虚不宜实，鼻孔的形象虚实要画得似有唿吸之感，不能太圆也不能太方。线条要圆润，从鼻根画起，须注意鼻梁处的微妙转折，然后用淡墨在鼻翼处勾画或皴染，即有圆浑隆起之感。

▌鲁迅先生

画嘴：

嘴唇、嘴角更是富于表情的器官，其形象的微妙变化对体现人物的性格、情绪有直接关系，应细心观察认真刻画，先以较淡墨色画口缝，次画下唇，再画上唇，用笔用墨须有变化，嘴角要画虚，鼻唇沟不宜画得太具体太实在，若画得过实，嘴就显得不能动了。只能画到与鼻头部分有唿应关系即可。总之，整个嘴部用笔用墨相对地要虚一些，才显得有活动的余地。

▌关中老农

画眉：

人常说眉目传神。的确，眉毛的形象和表情说明的问题很多，它在体现人物的身份、性格、年龄等方面的特点极为明显。眉毛的形象千变万化，人各有别。男女老幼、知识分子、农民都不相同，须画得具体生动，有特点有个性。尤其是眉头部分的表情最为丰富，即是眉宇间的几道皱纹也应慎重对待。眉毛的画法用笔不宜过湿，要根据其形象的特点和转折力求简练概括，有虚有实，再根据表情和结构的需要用淡墨在局部加以补充。

▌关中老农

画耳：

耳部的表现如何尽管与人物的表情刻画关系不大，但它却能反映出人物的职业、年龄、性别等方面的特点。比如在城市工作的老年知识分子与山村老农的耳朵形状就不太相同，男女老幼的不同就更不用说了。耳朵的形状也很丰富多彩，只要仔细观察、认真刻画，是很有助于表现人物的。画时可适当放松一些，笔墨的浓淡虚实应有变化，要强调形状结构上的特点，转折舒畅，洗练概括。

画面部轮廓：

画时要注意由情绪而产生的肌肉运动的转折关系，应中锋用笔，线条方显圆浑饱满，要画得准确流畅，并注意上下左右的虚实对比。

▌渔女

画头发：

一般来说，一个人头发的形象与其人的性格、身份、职业等都是一个完整的统一体。比如一般科学家的发式与渔民的发式就大不相同，这也许是由于职业的特点条件以至性格的不同而自然形成的。科学家由于长期的冷静思考，其发型显得恬静整洁，渔民由于长年飘泊在大海风雨之中，其发型显得风尘仆仆。所以头发的形象对体现人物的特点是有极重要的作用，而不是一般简单地画出头发的感觉来就满足。画的方法应整笔与破笔互用，多注意整体的转折与变化，用笔不宜太实或太碎，如有不足处，稍干可以淡墨作局部补充。但须注意结构特点，或用破墨的办法。不论用何种画法，均应注意发部与五官部位的唿应关系以及整个画面的气韵和黑色节奏的设计和谐，才不致于孤立。

▌白石山翁画像

画手：

人物画中手的形象说明问题之多不亚于其它部位。如上所述，须根据人物的特点予以夸张，如画老农的手用笔要苍健朴拙以显其朴实浑厚；而画少女的手用笔则宜矫捷圆润以显其丰满柔和。总之对手的刻画应有足够的重视。

▌凉山少妇

画衣纹：

国画人物衣纹处理的成败，关乎着整个画幅的效果。衣纹的表现最能体现画者的笔墨修养，同时也是充分发挥国画用笔用墨的所在。由衣纹组织而提炼为线条的安排须费一番心思。当然衣纹线条的作用首先在于更明确更强烈地表现人物的精神气质和性格，而同时也要努力发挥国画的独特效果，即笔墨的感染力。只要几根线条处理得恰当即会产生浓烈的艺术效果。人物的衣纹表现要删繁就简，从大处着眼，除关节转折处的衣纹来龙去脉和结构特点须有所交待外，其余皆可尽量概括。用笔可慢可快，但不要忽快忽慢，线条变化应有良好的节奏感。要避免忽粗忽细，忽浓忽淡的现象，不妨先画得匀称一些，然后按画面气势虚实的需要再强调某一部分。主要部位线条宜实，次要部分线条宜虚，线条的起笔运笔落笔如同书法，要运气并贯穿始终，切忌浮滑平抹。

衣服着色可用泼墨的方法，任其淋漓扩散，惟在体现形象的地方对水分要控制适度，不然混为一团即显无力。泼墨处须注意用笔，尤其是大面积衣服转折处的地方的结构应有所交待，否则就会感到平板单调。

总的来说，就是要强调对对象的具体感受，表现方法不能绝对。画的时候心意要“巧”，而用笔要“拙”，拙中见巧较耐寻味。

上述是我作画的一些不成熟方法和肤浅体会，仅供同志们参考，并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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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武

历史人物

▌唐人诗意

▌终南进士

▌悬梁奋发

▌沈括夜观

▌悼红轩主曹雪芹 96x90cm 1984年

▌东坡诗意

▌范宽赏雪

▌宋人诗意

▌李白与晁衡

众人评说

子武兄其实就是这样一位纯粹的画家，当别人都在忙着包装打造的时候，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全不懂世界江湖行情，更感到那就是本真的子武，他是一位画家，只靠作品说话。

——刘曦林（中国美术馆研究员、美术评论家）

王子武老师是继徐悲鸿、蒋兆和、黄胄先生之后又一位大师级的人物画家，他继承了徐蒋体系，又对中西方绘画精神与技法有着深入的研究，并将西画所长融入中国画的文脉之中，他所创作的人物画不仅深刻地刻画出人物的个性形象，而且又承载了中国文化精神内涵，以其高格的品味和深邃的语言震撼着每一位读者，他是当代涉猎中西方绘画最广、最深入、审美品味最高、融合中西方绘画最自然、最成功的一位画家，也是当代在世的最有成就、最得到公认的一位人物画大师。

王老人品高尚，既刚直不阿，又谦逊平和，他不畏权贵，不恋金钱，始终保留着中国文人高尚的人格。这一切都是王老给我们的无尽宝藏。我们也正是继承着王老所创造的新传统进行着艺术的创作与演变。我们深深地感谢王老！王老，您是我们的偶像，是我们心中的艺术之神。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何家英（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

“致广大尽精微”是子武的座右铭 。他的治精神谨严，读画功夫可说是过目不忘,当你问及画册中某幅画时,不要说画面章法、笔墨，就是许多款、印章都能背得出来，自己作画更是笔精墨妙,他的青蛙,与齐白石的虾、黄胃的驴、李可染的牛堪称当代小品四绝。画竹每一笔都推敲再三,章法布局看似简单。实则审美意识的固化。许多画背着再画一张决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练就一手硬功夫。他的画雅俗共赏,画鹤可以用写实手法令其健俏飘洒；也可以夸张拟人画出道骨仙风。宽容大度,令狂写者不敢轻视其笔下乏力；令工谨者叹服其笔或简或繁自成意趣。 当您翻阅他的画册的时候,细细品味,那不只是苦学能够得来的东西,也不仅仅是他对形体的把和精到的表现力令人佩眼。在这里,他用懿智人们创造了一片美的不可替代的境地。笔墨随意挥洒皆在情理之中 。

——王金岭 （着名画家）

王子武的作品《曹雪芹像》,我是先看到作品,而后看到作者本人的。于是,就连人也好感起来。王子武的人物在于其中的深度。王子武没见过曹雪芹,我也没见过曹雪芹,但王子武对于曹雪芹形象的刻画是令我信服的。他的介绍我比较信得过。曹雪芹就应该是这样子。王子武的手艺固然好,别的画家也有的是好手艺,区别其实是在于塑造的功力。我很少去打听有关王子武的艺术生活,但肯定曹雪芹造像中有王子武自己的影子,是一种非常蕴藉的影子……曹雪芹造像和杜甫像一些作品充分地证明这一点,对两位前人,他的看法是非常深刻的。

——黄永玉（着名画家）

王子武在国画的创新上开拓了一条路，无论人物、山水、花鸟他都有自己的特点，山水画相对少一点，但是人物和花鸟上都有新贡献，这是大家的共识。他继承了长安画派雄厚之风，又能创新立意和笔墨创造，这个在当下的的中国画界非常可贵。

——叶坚  （着名评论家）

在当下画家中，王子武的人格魅力以及他对艺术的那份执着精神影响了几代人。今天我在深圳拜访王子武先生，旨在通过我们的努力，期望更多的人研究王子武先生的艺术及思想，探寻他独特的艺术语言及其绘画成就。

——范华（陕西国画院院长）

王子武先生是中国画界德高望重的大艺术家，也是长安画派代表人物之一。

他在继承徐蒋体系的现实主义绘画的基础上，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他的绘画在精准把握物象型体的同时，又能充分发挥中国画笔墨晕化的写意特性，作品浑厚、霸气且水墨淋漓，全然的阐释了中国画的写意精神与文化品格。王子武先生对艺术拓进方向，是几代人的梦想，在先生这里得以实现。他是一位不喜欢卖画的艺术家。他是一位与古人交朋友的艺术家。他是一位把小青蛙当宠物的艺术家。他是一位对艺术有敬畏之心的艺术家。他是一位一生只讲长安话的艺术家。他是一位人民艺术家。

——徐华（ 美术学博士）

▌王子武先生在与徐华亲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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